第二百七十二章 将军、奴隶、角斗士
摩登时代 by 忧郁的青蛙
2023-1-2 10:30
答应华特·帕克斯为他提供剧本,萧逸臣开始着手准备这个剧本。之所以说是准备而非创作,是因为萧逸臣觉得《角斗士》影片的原剧本已经不需要进行更多的修改,他所需要做的只是一种不同的方式,将这个故事完整的“复制”下来,然后把这部影片放回到原来的历史轨迹之中。
萧逸臣并不打算由他自己来主笔撰写这个剧本,他只需要整个故事的大纲、主线和中心思想设计出来,然后剩下的工作都可以交给了X—TMD编剧工作室来完成。
“罗马值得一个优秀的人为之牺牲么?如果我们相信了一次,那就再相信一次吧!”每当回忆起人们托起马西莫斯的躯体,缓缓地离开罗马斗兽场的情景的时候,西方文化中的对国家、精英、信仰与民众的深刻理解也在酝酿良久之后,此时慢慢的显露出来,为萧逸臣所咀嚼、思考。
马西莫斯是罗马的将军,在建立赫赫战功后,准备回到家中亲人的怀抱,其人生的价值取向与现代人何等相似。遗憾的是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不过这样功成身退的愿望倒是让一个近代的美国人基本实现了,他就是乔治·华盛顿。
然而,专制的罗马不等同于新生的美国。老皇帝紧握权柄且垂垂老矣,按他的说法,专制的确是有好处的,南征北战,统协国力,让当时世界1/4的人口臣服于帝国的威严。民众渴望胜利,渴望看见一个伟大的罗马,尽管这和他们贫瘠的生活毫无关系。
当年的萧逸臣对这段情节并不是很了解,但是在美国生活了这么多年以后,他已经完全能够理解老皇帝这段话背后的深刻含义。就如同现在生活在贫民窟的美国人依然希望国家去占领波斯湾的油田一样,老皇帝的话十分苍白,但却掷地有声。因此他自己也不想继续下去,垂死的他将身后那个已无战火却十分脆弱的集权的罗马帝国交付给马西莫斯,一个具有现代人格的将军,一个政治上的白丁,交付给他,去实现共和制。
但马西莫斯拥兵数万,却依然敌不过一个成熟的政客——老皇帝的儿子,这是古今中外将军们共同的悲哀。家破人亡幸免于难的他被迫成为一名角斗士,复仇让他活了下来,而战士的本质与卓越的军事才能又使他在角斗中战无不胜。终于有一天,他站在了仇敌的面前,这个仇敌便是罗马皇帝。
这个通过篡位而当上皇帝的卡莫斯,在西方文化中具有很强的象征意义,他一方面从父亲凯撒那里继承了专制野心,一方面又富有创造性地建设了一座议员称之为罗马跳动的心脏的罗马斗兽场。正如希特勒的演说般蛊惑人心,这个血腥的屠场鼓动起罗马的平民们无止境的狂热,进而彻底瓦解了罗马共和制的民意基础,每个人都被鲜血与利剑所征服。
在欧洲的时候萧逸臣曾经参观过罗马的斗兽场,在那里他固然看到了野性与残忍,同时也看到了一群前所未有的强悍人类,一部荡气回肠的帝国历史,它是一座人类文明的里程碑。
将记忆中《角斗士》的剧情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萧逸臣对剧本大纲的写作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目标,但是他还是希望对古罗马帝国这段时期的历史进行深入的了解,这样让他更容易去把握整个故事的尺度。
让萧逸臣自己去面对图书馆里浩如烟海的历史资料显然是不现实的,萧逸臣并不是学者,他所进行的也不是那些严谨的学术研究,所以他找了一个方便而又直接的办法。通过图书馆馆长的推荐,他找到了一位对古罗马历史很很有研究的一位大学教授。
这位教授对萧逸臣的故事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所以他很认真的解答了萧逸臣心中有关这段历史的一些疑问,并对萧逸臣的故事提出了一些很好的建议。他告诉萧逸臣,在古罗马的历史上确实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但是他并没有直接的告诉萧逸臣这段历史的真相,而是来着萧逸臣谈起了古罗马的哲学流派。
“在Xylon先生正在构思的那个故事发生前约400年,来自塞浦路斯的希腊人芝诺航行在爱琴海上,他不幸遭遇海难,虽然大难不死,但是携带的财产无一留存,他在郁闷之际忽然发现,如果可以控制自己的内心世界,那么财产的损失并不能妨碍他追求心灵快乐。芝诺回到陆地后四处宣扬此次遭遇以及由此引发的思考,后来又通过类似于古印度人练瑜迦时的冥想,在雅典创办了古罗马最伟大的哲学流派——斯多葛学派。”
“Xylon先生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扯这么大堆看似对您完全没有价值的信息,而我之所以要回顾斯多葛学派的来历,是因为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便是一名杰出的斯多葛主义继承者,他同时也是西方哲学史上伟大的思想家,被后人尊称为‘哲学王’。在他哲学家和皇帝的两种身份中,前者给后人带来更大的影响和思考。而您故事里那位老皇帝,和马可·奥勒留的形象已经非常的接近了。”
“在公元96年至180年,罗马先后被5位贤明的皇帝统治,世称‘五贤王’,他们分别是涅尔瓦、图拉真、哈德良、安东尼比约和马可·奥勒留。在他们的统治下,罗马的疆土扩展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东起幼发拉底河,西至大西洋,南起北非,北至大不列颠的万万公民宣誓效忠皇帝并接受他的恩泽,无数珍禽猛兽被送到罗马城的斗兽场,奴隶被迫和它们搏斗,以娱乐罗马公民和贵族,显示帝国的强大,同时震慑远方的蛮夷和皇帝身边的图谋不轨者。”
“马可·奥勒留在位20年,有一大半的时间,他无法呆在罗马城,只能在帝国的各个行省之间奔走,去平息由瘟疫引发的暴乱和野蛮人的入侵,这些野蛮人包括东面的安息人和多瑙河以北的日耳曼人等。马可·奥勒留的伟大之处在于,他在十几年的戎马生涯中,在奔走的马背上写了流传千古的《沉思录》,它以马可·奥勒留与自己对话的方式探讨了人的美德、精神的困顿与追索等话题。”
“《沉思录》,那可是一部堪称伟大的作品!”萧逸臣同说过这部作品的,但是并没有仔细的读过,不过看那位教授脸上的表情,他应该是对这部作品推崇备至。
“他是一个悲怆的人,在一系列必须加以抗拒的各种欲望里,他感到其中最具有吸引力的一种就是想要引退去一个宁静的乡村生活的那种愿望。但是实现这种愿望的机会始终没有来临,这是后来罗素对他的评价。”这位教授点点头。
“不过和您正在构想的那个故事有所不同,在真实的历史中,马可·奥勒留并非被儿子弑杀而亡,公元180年,马可因为长期劳顿、心力交瘁,病逝于今维也纳地区。不过他在位的时候,的确遭遇过阴谋篡位的事件,驻叙利亚的将军卡希厄斯想要杀死皇帝并继承他无上的权力,但是事情很快败露。”
“在对待这件事情上,哲学王再一次显示了他的宽容和仁慈,为了避免事件扩大而殃及更多的军士和贵族,他下令把卡希厄斯叛乱的证据烧毁,他甚至没有怎么处罚卡希厄斯,后者却很快被自己的部属杀死。这整个事件非常绝妙的诠释了马可·奥勒留的处世思想:任何事物皆有自己合理的归宿,不要强加自己的力量来影响它们。”
“1500后,中国的清朝皇帝开始思考同样的命题,他们在皇宫大殿的牌匾上写了‘无为’二字,以此来揭示治国最顶级的智慧。”萧逸臣点点头,尽管在《角斗士》的剧情中,马可·奥勒的出现只是故事的一个引子,但是他没有想到原来这个人物这么有来头。他一开始还是小看了这个故事,不得不承认原作者应该是有着深厚的历史功底。
“可历史总是充满了讽刺,马可·奥勒留做的另一件让人郁闷的事情是把皇位继承人交给了儿子康茂德。他打破传统,让儿子康茂德自14、5岁便参与政事。他其实深知康茂德的无能,但是梦想元老院中的贤者能引导康茂德,让他成为一个爱惜荣誉的正直的人。”
“正如马可·奥勒留期望的,在自己死后,康茂德即位,成为罗马近100年来第一个‘生而为帝者’。但是马可·奥勒留万万没有想到,康茂德会成为和尼禄、卡里古拉、图密善齐名的暴君,罗马帝国也由此从全盛进入衰败。”
通过这位历史学教授的讲述,萧逸臣还了解到这样一个基本的事实,《角斗士》里,马可·奥勒留想让当麦克西穆斯当执政官和罗马公民的保护人,在和麦克西姆斯交谈的最后,他说道:“请给我一个父子间的拥抱。”这句话其实有很深的含意。在此之前的一百多年间,在罗马的传统里,继承人的产生是由老皇帝挑选贤能的人,收他为义子,培养他,待他成年后立他为执政官。